伊宁我们的城市

伊宁，是这座城市的名字。

记得有一次，有人在微博上发起提问，目前中国的城市中，哪些城市的名字好听？我翻开评论来看，“伊宁”赫然其中。

看时，不觉会心一笑。倒不是因为“伊宁”这个城名有多么好听，而是在想，大约回复这个名字的人，正是与我共同起居在这座城市的人吧。我们共同呼吸着这座城市的空气，共同饮用着这座城市的水源，共同感受着这座城市的人情——因此，我们会觉得“伊宁”这个名字，吐出来时，有一种亲切的美感，像母亲的呼唤。

昨日上午，伊宁的道路上，都铺了一层薄薄的雪。这是前天晚上，天空赐予的礼物。虽已过冬至，但此刻的冬天并不寒冷，到了中午，路面上的积雪已经大多融化。我坐上18路公交车，往城市的南面走。在这座城市的南面，有一条大河——伊犁河。每天去河边走走的人很多，去瞻仰它从东向西流淌的雄浑姿态。

我要去的是伊犁河路与滨河大道相交处的一片台地。

我从这里路过很多回，只在春天苹果花开的时候去过一回。那时，伊犁河路上，开满了苹果花。有放学的少年在花朵相交成荫的路上追逐，嬉闹。还有一位年轻的母亲蹲在花下，张开双手，一个幼儿蹒跚着奔向她。白色的花朵蔓延一路，令人觉得，这就该是一个城市的春天该有的样子。但当走过一个又一个地方，经过一座又一座城市后，我们会知道，苹果花开满城市的模样，它只属于伊宁。

春天的这片台地，袒露着未被青草遮盖的黄土。台地边缘连接着一片以杏树和苹果树为主的果园。园内有挂着艳丽绸布的亭台——这是为人们在这里举办麦西来甫而搭建的，果花芬芳、绿叶成荫时，大伙儿可以在花叶下，举杯畅饮，弹琴唱歌。

而冬天的台地，也是美的。空旷的地面上，长着一两株榆树。有很多乌鸦在空旷的雪地上行走。当它们看到我时，便都张开翅膀，往远一些的地方飞去。但有一只乌鸦显然胆大，我拿着相机对准它，它也瞪着眼睛瞧我，忽的嘴一张，尾巴一张，“呱”一声，像是在示威，也像是在打招呼。如此反复几次，它终于也张开翅膀飞走了。当它从我头顶上飞过时，我才知道，乌鸦并非浑身皆黑，它的翅膀底下居然是灰色的。

站在台地上，可以像看一幅画一样看我们的这座城市。彩色的平房与高耸的楼房相间，马路直通向远方。我一直觉得，伊宁这座城市，有着田园气质，这种气质，令它在大步迈向现代化的同时，还保留着朴实，保留着精心打造一个门面、一处花圃的耐心。因此，这些相杂在幢幢高楼之间的平房院落，并不像许多大城市的“城中村”一般，是生活困顿的象征，处处流淌着漫不经心和将就过活的气息——这些院落的主人，会把房子刷成漂亮的颜色；大门的门楣用砖雕出好看的几何纹路；会在春风来时在院子里埋下花种；而在一场雪后必定及时清扫门前积雪；房顶上也常常会有为鸽子搭建的巢穴。伊宁市的田园气质，大概正是来自于这些院落和散布在城市周边的果园。因为与地面离得近，这里的人，便都还记得一些古老的、与自然和时间相处的方式。

说到鸽子，这大概也是伊宁市的一道景致了。东南西北，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方向，只要记得抬头看，常能看到一圈圈飞翔的鸽子，灰色的、白色的、白身黑背的、翅尖上带着点黑的，各种各样的鸽子日日飞在这座城市的上空，仿佛整座城市倒是由它们照管的。

有人曾笑言，养鸽子有一个好处，可以预防颈椎病。问之为什么，他说：“你总仰头看鸽子，不就活动颈椎了嘛！”

我沿着台地上稀少的脚印一路走，走到无路时，不知道该如何下来了，于是我索性一蹲，借着新落的雪，从高高的台地上溜了下来。这座城市不会笑话我。没有人会笑话我。

（文/摄影记者李剑）

本期编辑：臧婷婷